证据是他甚至没有出现在这里。
如果在这里完全放弃伪装,一杀二的话……
元明清的目光瞟向一侧,发现刚刚送完菜的李银航正趴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窥探他。
注意到自己看到了她,她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咻的一下缩回头,消失在了门边。
……跑得倒快。
煎炒烹炸声不间断地从厨房内传来,每一下动静,都惹得元明清杀意暴涨几分。
在他意图做出起身的动作时,江舫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转出。
知道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元明清便强行把起立的动作拗成了一个跷二郎腿的动作,态度温和的释出善意:“没想到啊,还能再见到你们。”
江舫将盛着热腾腾菜肴的瓷盘子放下。
啪的一声,声音不算重。
“没想到吗?”江舫擦净手指,微微歪头,看向元明清,带着点不庄重的俏皮,“不是你想见我吗?”
末日症候群(十七)
起初,元明清没能听懂。
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小镇的“神”召唤他到这里来的吗?
江舫是……“神”?
他取代了“神”?
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方法?
为什么“神”的身份变换,没有引起小镇内外的任何骚动?
当一点怀疑动摇了原本坚信不疑的思维根基后,先前不曾细思的种种违和,点点怪异,便接二连三,在元明清的脑中彻底引爆开来。
元明清眼前走马灯一样掠过丛丛画面。
时间倒流,步步逆行。
以“不是你想见我吗?”这一声询问为始,元明清低下了头。
落在他眼中的,不是高级规整的大理石瓷砖,而是浮了一层肮脏尘土的工厂地面。
从他颈后流下的属于唐宋的热血,一滴滴落到尘埃之中。
他始终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一只因为用力过猛而攥得发抖的手掌忽的伸到他的面前。
唐宋暴躁又果决的吼声在他耳畔响起:“死了就死了!”
元明清一动不动。
那隻紧攥着的手慢慢放开,带着颓丧。
场景切换到了带着他们初来到环境恶劣的工厂时,唐宋同样躺在床上,指尖和脸颊一样,都是纸一样的苍白虚弱。
他的话里意有埋怨:“……你不该管我的。”
是啊。
他为什么不放弃已经重伤的唐宋转而死皮赖脸地找上“立方舟”结盟呢?
好问题。
因为元明清没有失忆,他知道场外还有观众。
在“失忆”的状态下,有相对来说更“安全”的轻症患者区可选,且有“世界中存在某种精神感染病毒”这样价值极高的情报掌握在手,倘若元明清非要跟上对他们不友好、且没有任何主动邀请他们入队意向的“立方舟”,前往神经病浓度极高的中心地带,既不符合人性,同样不符合逻辑。
理由太多了。
他甚至找不到……一定要跟上他们的理由。
如果那时候唐宋不受伤就好了。
他们或许就不会束手束脚。
或许不会……
思及此,元明清眼前倏地一黑。
周遭细细的震动感、车身转弯碰撞铁轨的动静,让他重返了那条推动着他们走向剧情转折点时的隧道。
深入隧道后,灯管损坏,整节哐哐运行着的车厢,漆黑寂然一片。
这里是太好的伏击场所了。
当时,不管是唐宋,还是元明清,都是这样想的。
……那么,对“立方舟”来说,不也是同样吗。
所以,之前他们所认为的优势,当真是优势吗?
“立方舟”的劣势,又是劣势吗?
如果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局?
为什么自己和唐宋,分别被分到了列车的一头一尾?
为什么战力最弱、随手杀了也没人知道的李银航,会被分配到战力最强的南舟身边?
为什么被分配到仅仅一门之隔的江舫和唐宋,江舫拿到的是可以近距离杀伤的左轮手枪,而被隔离在门内的唐宋,拿到的是看似威力巨大,近战中却不易瞄准的步枪?
为什么唐宋看似占优,却必须要做出“开门”这个在封闭车厢内一定会发出声响、吸引目光的动作,才能发动攻击?
有一门作隔,他根本无从判断江舫是否走到射程范围之外,更无法盲射。
想要不引人注目地跟上江舫,让这条枪的用处发挥到最大,唐宋只能另寻他途。
于是,那条隧道,顺遂着所有人的心意,恰到好处地出现了。
唐宋趁黑潜入车厢,意图发动攻击。
而南舟与江舫趁黑夺取枪支,一枪反製。
伴随着压倒性的光明来袭的,是轰然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