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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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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姗姗来迟。

也就是迟了这么一步,让他丧失了给皇帝灌药的乐趣,他黑沉沉的眼眸盯着床榻前那道柔顺的身影,感到有些遗憾。

寿山在旁轻声询问:“陛下年岁小,离不开长公主,大司马看是否让长公主暂居太极宫偏殿?”

谢狁薄唇微启:“他真以为是来做皇帝的?”

寿山噤声。

殿里寂静下来,就显得李化吉的歌声极为明显,轻柔婉转,还夹着山阴地区的方言:“想起外婆桥,河江里小船摇啊摇,囡囡摇篮里困觉觉。”

李逢祥的手从牵改抱,牢牢地拽着她的腰,哪怕睡着了,也不肯叫她走。

李化吉垂下头,耐心地拍着背哄他,锦服放量宽大,将她纤长玲珑的身形遮挡住。

很温馨的画面,温馨到和这个宫殿格格不入。

谢狁移开了眼:“明日让教养嬷嬷来训导她,身为长公主,总要见得了人。”

寿山应喏。

谢狁转身走出幽深的宫殿。

灰了一日的天空,终于在夜色里落下了雪,白茫茫的雪花在气死风灯前打着旋转,谢灵撑着油纸伞来接他,谢狁脚步未顿,任由雪花落在狼毛滚边的鹤氅上。

黑中见白,格外刺眼。

挂着谢家木牌的马车往宫外驶去,冬夜总是冷的,这时候还在街上的人大多是为了生计,他们看着这架低调的马车驶过,纷纷避让开。

马车驶入了乌衣巷,入了谢府。

谢狁步下马车,一盏烛光明晃晃地刺着眼照过来,烛光旁站着个仍见挺拔的身影,鹤发束簪,两眸精亮,虽杵着杖,却精神矍铄。

他看着谢狁:“你还知道谢府是你的家?”

谢狁站在庭下与他遥遥相对,纷纷雪花落满肩头,恍若对峙。

很多年前,他也这样庭前问答,庭前受训,什么芝兰玉树,不过是依着谢家家主的心意修建出来的枝桠,有几分合了世人的观赏标准,因此才被高高捧起罢了。

谢狁抬步:“父亲是病糊涂了,这谢家家主之位早就落到了我手里,我肩挑重任,即便不想,也得回来。”

他拾上台阶,挺拔的身形逐渐清晰,肩宽背阔,再不复幼时的青涩,已经是大人的模样了。

谢道清站在他面前,甚至还要抬起头,仰视他。

那种老去的无力感重新灌满谢道清的心头,病躯与失权的双重打击下,让他更为敏感和不安。

“你什么意思?哪怕身为谢家家主,岂是由着你乱来的?‘王与谢共治天下’,这是南渡时王谢两家定下的约定,这么些年来,王家占相位,谢家掌兵权,世代为姻,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可是你看看,你做的什么事?未曾和两家的长辈商议,杀了一个皇帝不够,还想杀第二个,你是想自己做皇帝吗?”

谢道清拐杖咄咄地打在地砖上。

“你母亲和外祖为此都很伤心,王家也颇有怨言,你再一意孤行,以为这谢家的家主之位真能坐稳当了吗?谢家从没有被夺了位的家主,你以后准备怎么去面对列祖列宗?”

谢道清总是这样对待谢狁,半是严厉,半是慈爱,企图用谢家家主的威严和沉重的父爱将谢狁牢牢压在五指山下。

可是他对上的是双乌黑浓墨到没有丝毫感情的眼。

谢狁道:“父亲还不知道?儿子死后是要下地狱受极刑,恐怕见不到列祖列宗,就不牢父亲操心了。”

他说毕,行了个礼,便转头就走,飘起的氅衣浮起凛冽的寒风,谢道清脸颊上日渐松垮的皮肉慢慢被咬紧。

那种精心培养出来的偶人要脱出掌控的危机感牢牢在他心头敲起了警钟,谢道清颤颤巍巍地用拐杖杵着地。

“再不拿跟绳子栓着他,就彻底管不住他了,要让他娶王家女,必须要让他娶王家女,这回由不得他了。”

打了三更天,李化吉才得以从李逢祥边上脱身,又坐着小轿回到了凤阳阁。

这一觉并未睡过几个时辰。

寅时。

一个身着褐色高领长褙,手腕上荡着翡翠镯子,一丝不苟梳着满头银丝的老嬷嬷站在她的床榻前,将她叫醒。

李化吉醒来时还有些恍惚,宫里的床榻太软,仿佛如绵软的云端,不仅没让她休息好,反而让睡惯硬板床的她觉得一觉醒来后手脚酸软。

老嬷嬷却容不得她发呆出神,板正着脸色:“殿下,该起了,您贵为一国长公主,不该养成惫懒耍滑的性子。”

一句话说得李化吉面红耳赤。

宫婢上来为她穿衣,老嬷嬷便在旁训话:“也不怕殿下看轻了奴婢,奴婢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服侍过三朝皇后,最懂礼知节,因此大司马才命奴婢来给殿下教习规矩。”

“奴婢是个严谨的性子,大司马既然吩咐了下来,奴婢便没有偷懒耍滑的道理,自然要尽心尽力,倾囊相授,殿下金枝玉叶,难免叫苦,可再苦,也要忍耐,不能叫大司马失望,更不可丢了皇家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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